臻品絕色診所

事隔卅年，令人聞之反胃的「餿水油事件」重現台灣。比起卅年前，略可欣慰的是，上次黑心商製造餿水油長達十年之久，而這次的奸商僅煉製一年即遭破獲；但可怕的是，上次的餿水油僅流入餐廳和攤商，但這次卻賣入上市櫃公司輾轉製成知名品牌的食品，大量被消費者吃下肚。

這次的餿水油事件能迅速偵破，主要是嫌犯設在屏東鄉下的工廠不時散出惡臭，鄰居不堪忍受，報警投訴，才使黑心工廠的真相曝光。可見，民眾公民意識及環境意識的提升，有助於揭發及剷除社會的弊端亂象。

但在另一方面，年營業額十幾億元的上櫃公司「強冠」企業，竟會輕易向地下黑心廠商大量購入劣質油品，則是不可原諒的事。也正因為透過強冠之手，餿水油被貼上合格檢驗標誌，再賣給不知情的商家，導致下游兩百多家中大型食品廠商隨之「中鏢」，無數消費者跟著受害。從這個角度看，「強冠」居間幫餿水油「漂白」的責任，絕不下於「土法煉油」的始作俑者郭烈成。該公司董事長葉文祥聲稱，「不小心」買到餿水油原料，「自己也是受害者」；這樣的遁詞，絕對不能接受。

看嫌犯煉製餿水油的現場，大型鐵桶裝存著五顏六色的回收餿油，令人望之反胃，聞之掩鼻。而郭烈成竟可將這些噁心的東西提煉出食用油來出售，讓人難以想像。郭烈成煉製油品已長達四年，原來只是供製造豬飼料之用；但最近一年，郭烈成自行「產業升級」，用同一套設備提煉出「食用油」，足見暴利的誘惑令人墮落。

事實上，郭烈成一年前突將餿水油改製成食用油出售，並非偶然。去年十月，台灣爆發一連串「假油事件」，包括大統、頂新、富味鄉等企業都發生油品摻混低價油或內容與標示不符的問題；在一片擾攘中，許多民眾對於「植物油」聞風喪膽，以致市井間掀起一波改吃「動物油」的風潮。在這種情況下，「強冠」生產的「全統香豬油」瞬間風行，郭烈成製造的餿水油也因此趁虛而入攻進市場，演成「餿水油重出江湖」的事件。

地下工廠生產的餿水油，之所以能賣進「強冠」企業，再賣給各大知名的食品工廠，一路的通關密語皆是「便宜」二字。郭烈成以每公斤十幾元的價格收購餿水油，煮煉後以廿幾元的價格賣給「強冠」；而強冠將這些油以一比三的比例混和後，以每公斤卅幾元裝桶賣出，一路輕鬆賺。如此一來，下游食品廠向強冠購買的桶裝油，每桶便較名門正派的油品便宜約一百元。也正是這樣每桶百元的價差誘惑，讓許多大知名食品廠掉進了餿水油的陷阱。

「一分錢，一分貨」之明訓，在此刻便見到了真章。控制成本，原是企業經營的必要原則；但是，一味追逐低成本到了不分來路的地步，就只會助長黑心廠商的猖獗。「強冠企業」若是在乎生產品質的話，不可能不實地到上游工廠去檢視一下生產環境，從高雄大寮到屏東竹田能有多遠？再說，「強冠」其間幾次發現對方提供的油料酸值不穩定，竟不嚴格要求，而只是要求對方降價，這還有經營哲學可言嗎？

其實，「一分錢、一分貨」的道理，也同樣適用於消費者。近幾年，台灣社會有一股難以形容的迷思：一方面對台灣民間小吃引以為傲，一方面又對這些經典美食的價格斤斤計較，要求必須維持低價才符合平民消費的精神。也因此，一有攤商調漲包子、油條、滷肉飯、魷魚羹等的價格，必遭撻伐。但試想，如果食品不能隨經營成本調整價格，業者只能想方設法抑低原料品質與成本，如此一來，便給了上游偷雞摸狗的黑心商人更多可乘之機。

卅年之後，餿水油事件重現台灣，對企業經營者和消費者都是一次當頭棒喝。想想看，從夜市、地攤、餐廳回收的餿水油，經過地下工廠再製，又堂而皇之回到人們的肚裡；這不是單一黑心商人做得出來的事，還得有許多貪小便宜、不求進步的廠商參與共犯，才能造成如此大規模的危害。民眾在大罵廠商「很沒道德」之際，也要想想：道德是有成本、有代價的！